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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小说】甘石岭

发布日期:2022-11-21  查看次数:2589 来源:河南  作者:沈春亭

 
 
 

一辆有些岁数的解放牌货车,拉了一车身背行李卷的民工,摇摇晃晃在山路上奔驰。这辆车年龄太大了,在平路上跑得还欢实,上坡像老牛喘气一样,慢得如小脚女人。晃晃悠悠上到老界岭头,是一路的下坡,它才撒开了欢,恢复了汽车的神威,跑得很快,它穿过了洛河川,越过洛河上的石桥,拐到了县城。县城的东门外还有一段老城墙,城墙斑驳陆离,颓败的城墙头上长着胳膊粗的杂树。老城墙啊,老城墙!它在炫耀着这座县城的古老。

小林就挤在这辆破车上,这一年小林才领了高中毕业证,满怀着对人生的希冀,坐车往公路的工地去。去当民工,每天可赚十分工。车子在县城东门口,人们下车吃饭,小林来到一回民饭店,叫了一碗羊肉汤,一个烧饼,烧饼得交三两粮票,他总共花了两角伍分钱。

用完餐,再次上路,这里的路比山路平坦多了,只是风大得很。走了没多远,又是山路,不过这里的山比小林家乡的山平缓许多。

摇摇晃晃,上上下下,车子开到一山岭头上停下来,这时天已灰苍苍的,众人背着行李卷下了车,站在路边撒了一泡尿,拍打掉身上的灰尘,接着往分配的住地去。小林背着行李卷儿,和大家来到一农家院子里。这个院子背靠一土崖,土崖上掏了两孔窑洞,主人住在窑洞里。他们家新盖了三间瓦房,房子才建成,还没有装修,墙上也没有上泥,墙窟窿里不停地往屋里灌风,这座瓦房让给民工住。小林和几位年轻人住在楼上,楼上铺着木板子,板子也没有用钉子固定好,走过去咯吱咯吱一声响。其他人住在楼下,去打麦场抱来一些麦秸,铺在地上就是床。

修路的民工按军事组织编排,公社级的为营,五个大队为一个连,小林在的那个大队为排,带队的大队干部老郭是排长。老郭是个细高个子,长着水蛇腰,火红脸。他是位老党员,还是位碎嘴子。老郭爱讲话,一讲开就讲得很长。就像现在的干部一样,觉得讲话时间长,才有水平,老郭就是位有水平的人。

才安顿下来,连长喊小林这个排去三个人担水。这个连的伙房是打麦场边的仓库,仓库边还有一间小房子,连长住在那里。连长个子不高,脸很黑,头顶谢顶光了,根据物质不灭定律,那些在头顶谢幕的头发又投胎到他的腮帮子上,从腮帮子上又钻了出来,连长就是满脸的络腮胡子。

为了表现积极,小林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去担水。小林来到伙房,领来洋铁皮水桶,发现司务长是他高中的同学胡长清,胡长清在学校成绩不好,也无特长,他长得有些驼背,站在人前像只鸵鸟。不光女生不理他,男生也没人理他,不意在此遇见,小林打了声招呼,胡长清像首长见了普通人一样,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
小林担着水桶,迎着呼呼叫的黄风,顺着公路走,走了很远很远,才走到水井边,水井边等着担水的人排了一长串。水井边的辘辘上缠着一大团麻绳。好不容易等到小林绞水了,他摇着辘轳,摇了很长时间才觉得水桶到底了,又绞了很长时间,绞上来一桶黄汤水,水还不满。小林见这黄汤水心里犯难,这种水在他的老家,牛都不喝。

一行三人,担着黄汤水,咯吱咯吱往回走,担到伙房,炊事员老关笑着说:“这水做糊涂面,就不用搅面糊了。”胡长清厉声道:“老关!别忘了你是啥成分。”老关是富农分子,他再也不敢吭声了。

当晚,饭吃得很晚,也没有灯,人们端着碗圪蹴在打麦场里吃,也看不清饭的颜色。洗碗用了个洗脚盆大小的洋瓷盆,胡乱洗了一遍,后面就有人催。小林夹着碗回到住室,对着煤油灯一照,见碗底里还有一层黄泥。

这一晚,老郭组织大家学习《愚公移山》,他一边念,一边讲。为了表现他的政治水平,他讲了很多。政治学习完了,他说这个村子叫甘石岭,村里严重缺水。分的任务是把岭头往下挖三米。他还说当地的人因为土地宽阔,院子很大,拉屎撒尿没有厕所,在院子边解决。大家问,屎在院子里不臭吗?老郭说:“没事,院子有猪,猪一拱就没了。”

第二天,大家背着洋镐上工了,小林才看见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庄,一条公路把村庄分成了两半。村民们大多住在窑洞里,家家院子边都有土围墙。村庄周围长着稀疏的洋槐树,洋槐树的枝头已绽开了绿芽。远处山坡上光秃秃的,村子周围全是起伏不平的麦田,面积很大,麦苗已开始泛青。

到了工地,几位力气大的人抡着洋镐挖土,路面很硬,一镐下去能挖鸡蛋大的土块就不错了。人们不停地挖着,挖出来的土装在架子车上,运走。

那位络腮胡子的连长,手拿一根洋槐树枝,像催命鬼一样,不停地吆喝民工们不准磨洋工。

收了工,吃早餐,早餐是黄玉米糁子饭,饭很稠,比小林在高中时的饭稠多了。民工们争先恐后地去吃饭,饭是自己舀的,菜是炒洋白菜。炊事员拿着勺子挖,每人一勺。菜里油星很少,盐很多,咸得很。因为缺水,洗碗的水很少,这对于西南山人大手大脚用水惯了,很不习惯。

吃过早饭,小林拿着碗往住房去,见村子中间有一条干涸的土沟,土沟里有一土坝,土坝拦截雨水形成了半个篮球场大的水潭,那是村里人洗衣服饮牛的地方。小林见水潭中有许多游动的、火柴梗大小的小虫子,有两双弯曲的长腿,名字叫麦盐,麦盐在水面上滑动很轻巧灵活。

进了院子,看见房东一家人。他们一家四口人,老头面相和善,拿着一根长杆旱烟袋,坐在小椅子上抽烟,他的老伴是位干瘦的老太婆。男主人是位中年男子,一看就是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。他媳妇面色寡白,像是有病,她身材高佻,蹲在地上熬草药。看样子,她没有生过小孩。

后来大家才知道,这个村庄在一山沟里修了一水坝,聚雨水供村里人食用,还在另外一山沟也有一水坝。所以他们严格要求工人不能去水坝周围大小便。

水,水!这里太缺水了,这里的队长放了话,不管是谁,只要能解决了村里吃水问题,可以来这里落户,不用劳动,队里给盖房子,分粮食。要想找媳妇,村里的大闺女、小媳妇,看上哪个娶哪个。

午饭吃蒸馍,馍是麦面馍与玉米面馍,麦面馍每人一个,是定量的,玉米面馍随便吃。给小林发的那个麦面馍他就吃饱了,没有再吃玉米面馍。和他同来的老贾专吃玉米面馍,老贾把麦面馍揣在怀里,拿回来,放在楼上的木板子晒。小林说:“贾叔,你咋不吃麦面馍呢?”老贾说:“我舍不得吃啊,我把馍晒干了拿回去让我娘吃,我娘可怜呀,年轻时吃糠咽菜,把胃吃坏了,胃不行了,吃点麦面馍胃不痛。”

公路的工地上,一下子增加了几百人,吃水是大问题,当地人不允许民工用当地的水,指挥部来人协调了也不行。工地只好派人去远处拉水,水装在黑色大塑料袋子里,放在架子车上,几个人拉。水车经过小林在的工地时,拉水的老韩见了他的内弟小五,用手把水袋子拍得啪啪一声响,笑着说:“小五,你看这水袋子一晃一晃的,像虚婆娘肚子不像?骑在上面美啊,可怜我二十多天没有骑婆娘肚子了。”老韩一走,人们说:“小五,老韩骂你哩,你咋不还呢。”小五脸涨得通红说:“咋还呀,骂不过他呀,人家是姐夫哥,已把便宜占了,骂不过他。”一人说:“把你姐的便宜让我占一下,我保证不骂你。”小五骂道:“放你妹子寡妇屁!”就上前撕打。

在一天晚上,大家放工回来,见房东的猪正在拱住室的门,一位民工上前踢了一脚,正踢在那头老母猪的奶头上,老母猪正在发情期,被踢了一脚,它哼哼着卧了下来。房东媳妇正在院子里煎草药,看见了咯咯笑了起来,这媳妇见了健壮的男人,眼里射出贪婪又热辣的目光。

老贾把晒干的馍往袋子里装,藏了起来,大约他的馍袋子快满的时候,三兴出去解手回来,躺在床上睡不下,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,把床弄得咯吱咯吱一声响,老郭说:“你是咋了睡不下?”三兴说:“我睡不下呀,我去解手,见房东的媳妇也在解手,你知道在月光下,她的屁股有多白呀,白得一掐就要流水,妈呀,我受不了啦!”三兴说完,屋子里已婚的男人叹息着,女人长,女人短,说个不停。说得一民工呜呜咽咽哭了起来,大家问:“战胜,你哭啥哩?”他不语,只是哭。大家问:想你娘了?他不言;又问:想你大了?他不说;再问:想媳妇了?他大哭起来。

老郭见大家情绪不正常,让人起来,学习《反对自由主义》。又学习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》,特别强调不准调戏妇女。

哎,这三兴是个骚情鬼,他个子大,胆子大,模样也俊,就是思想意识不健康。

开工约有一个月的时间,指挥部为了慰问民工,来工地放电影。摩电机放在伙房背后,银幕绑在两根竹竿上。看电影的人很多,除了民工,当地的居民来了不少。一些民工注意力不在电影上,见了年轻女人就像鹰见了兔子一样,在年轻女人身边挤来挤去,对着女人指指点点。那一晚电影演得时间很长,先是《新闻简报》,接着是朝鲜电影《鲜花盛开的村庄》,还有国产片《铁道卫士》。

电影结束已快下半夜了,大家回了住地,看见三兴仰面伸腿睡在床上,人们摇醒他,问他咋不去看电影?他说是老片子《南征北战》,没意思。接着又睡着了,睡得像死人,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。人们就议论,狗日的根本就没有去看电影,说不定弄下啥见不得人的事了,看乏成啥了。

天亮了,人们去上工,见女房东坐在院子里,哼着小曲拿木梳梳头发,她那一头乌发散下来很好看,似乎还有香味。那一天她的脸泛着红晕,不是那么寡白了。当晚人们放工回来,见那女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屁股扭得很欢实。嘴里还哼着京剧:“我家的表叔数不清……”哼得荒腔走板,毫无戏味。人们心里奇怪,这婆娘咋了?跟换了个人一样。

一个晚上,排长指派小林几个人去推磨子,磨玉米。他和几个人把玉米掮到磨房里,磨房是老乡的一孔窑洞,光线很暗,磨扇子很厚,推起来格外地沉。一枝蜡烛照着,摇曳的烛光把大家的身影印在墙上,样子很恐怖,就像庙里的小鬼。

玉米磨得差不多了,就让一位叫江海的人去借箩,箩面抓糁子。江海出去不久,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。他说前面那个废弃的窑洞里有人说话。人们问:“说的啥?”江海说是一男一女,男的说:“中了吧!”女的说:“好哥呢,中了!遇见你我算没有白来人世上一回。”大家问是谁?他说声音太低了听不清,男的好像是三兴。大家听了就朝地上啐唾沫,骂狗日的三兴不干好事。

最初,人们见三兴有事无事爱找女房东说话,后来到了晚上,大家见那女房东的腋下夹着小褥子一出门,三兴就像贼一样跟在后面。

终于在一个晚上,男房东满身酒气回来了,回来了站在院子里高声骂人。男人在院子骂,女人在屋里骂:“你怪谁呀,要怪只怪你自己,你就是个骡子!”女人一骂,男房东蔫了,回窑洞去了。

郭排长见三兴太不像话,就打算报告连长,开三兴的批斗会。房东老太太抹着眼泪,拐弯抹角地告诉老郭,说他的儿子那方面不行,媳妇早就不想在这个家里过了。这事他们一家人都知道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,只要不在屋里胡来就行了,万一怀孕了,留个后代,就把媳妇也绑住了。老郭听明白了,也打消了开批斗会的念头。

民工们在工地忙碌着,不知不觉,洋槐花开了,开得一串一串的,散发着浓烈的香味,小麦也淹住老鸹了。这一天,一位穿四个兜制服的男人,来工地上笑嘻嘻地散烟卷,他想叫工人把挖下的土,拉到他的院子里,他嫌院子的地势低,要往高处垫,条件是给每位工人发一块玉米面馍。大家就把土往他的院子里拉,小林见他院子有位姑娘,姑娘长得很俊,长辫子、瓜子脸,皮肤很白。可是那位姑娘高傲得像公主,对小林送去讨好的目光没有一丝反应,气得小林在心里骂她,将来找个女婿是个丑八怪。

到了五一节前,指挥部通知了,五一节前,一期工程必须完工,要向五一节献礼。指挥部一通知,民工们就马不停蹄,连长、排长个个像凶神恶煞的催命鬼。大家拼命地干,工地上红旗飘飘,民工们挥汗如雨,晚饭的时间也推迟了。有人说:“饭吃得太晚了,还没有灯。”连长瞪着牛眼说:“吃饭要灯干啥呢?个人嘴长在哪里不知道?还能把饭塞到鼻子里?”

大家起早贪黑地干,还是出事了。有一晚老关做饭时,天太黑了,他拿着煤油灯,掀开锅盖看,锅里的热气一腾,他一失手,煤油灯掉到饭锅里,急得老关“妈呀、妈呀!”放声大哭。司务长胡长清上前揪住老关,啪啪甩了几个耳光,又一脚踢倒,连踢带打。老关被用麻绳梱住了,他哭叫着: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不是故意的,我冤枉啊!”老关哭着,没人理他。老关和小林是一个村的,小林去看了他,他哭着对小林说:“好娃呀,我这一去怕是要坐牢了,你把我的被子收拾好,你回家见了我老娘,说我还在工地上做饭,可不敢让她知道我坐牢了。”

麦面条吃不成了,只好倒掉。小林又被派去推磨,磨玉米。这一次小林去借箩,他绕开了那孔废窑,敲开了一农户的门,从门里出来了一位姑娘,她听说小林借箩抓糁子,就叫了声:“你会抓糁子?我去给你抓。”小林连忙谢绝,她执意要去。她在前面走,小林跟在后面,看见她一双大辫子,身材匀称,步履矫健。

有了姑娘抓糁子,大家只管推磨。姑娘箩面十分自如,她手指上的顶针敲打着箩框,声音很有节奏,让人的心咚咚地跳着。

一期工程终于完成了,等着指挥部来人验收,验收合格了才开始二期工程,二期工程是铺石子。工地上放了两天假,民工就去街道上买夏天的衣服。

小林也来到街道,到了百货门市,准备买件汗衫。在他拿不定主意时,他身后一位姑娘说:“那件汗衫不错。”小林扭头一看,是帮他箩面的那位姑娘,她笑吟吟地指着一件海魂衫。在她的鼓励下,小林买了件海魂衫,拿在手里。姑娘笑着说:“拿在手里多不方便啊,来,放到我的包里。”她肩上挎着一个自制的布包。

小林在街道上逛了几个来回,她像影子一样跟着,小林来到书店,买了本《艳阳天》,也塞在她的布包里。

天也晚了,天空呼呼刮着黄风,小林往工地上回,她跟在后面。这个地方怪得很,经常刮风,刮起来没完没了,刮得尘土满天。公路上的风特别大,姑娘说:“咱走小路吧,小路避风。”小林同意了,姑娘带着小林下了公路,来到小路上。小路在干涸的河边,河道边芳草萋萋,岸上柳树依依,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。路边是望不尽的麦田,麦子快出穗了,被风吹得一起一伏,像一波波碧浪。

与姑娘同行,小林的心里有着莫名其妙的快意,心咚咚地跳着,脖子上热辣辣的。他寻思道:难道这就是初中物理课本上讲的,同性相排斥,异性相吸引?姑娘前面走,他随在她身后,就让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全身上下游动。只见她身材高佻匀称,一双长辫子,脖子与腮帮子上皮肤很白。那一天她上穿黑红相间的方格子上衣,配上湖蓝色的裤子,色彩很和谐优美,她的脚上是手工做的方口布鞋。再看她走路的姿态很灵巧敏捷,看得小林喉咙发干。

姑娘说:“你识字?”小林说:“上过高中。”“当民工屈才了。”小林无语,只是默默地走路,只有沙沙的脚步声。一会儿她又说:“你在学校有女同学吗?”小林说:“有啊。”“长得好看吗?”小林无言,脑子里涌现出女同学的身影,心里暗叹:高中时的女同学真不少啊,特别是六零六矿上的女生打扮入时,个个貌美如花。还有不少农家之女,风姿绰约,风情无限,可惜自己家境窘迫,衣服上带着补丁,脚上的鞋子前面破个洞洞,哪有勇气想那个事?再说了,这些女生,没有一个是自己耍的猴。

又走了一段路,风越来越紧,麦田的麦子被吹得伏在地上。又过了一道湾,风势略减,她忽然“哎呀!”叫了一声,蹲下了。小林忙问:“咋了?”她说:“眼里进灰尘了,你给我吹一下。”小林心里一跳,这么近与一位陌生女子在一起,小林已手足无措,还要给她吹眼睛,小林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,头一下懵得大了。她捂着一眼,留下的那只眼忽闪着,犹如一池清澈的春水,让小林的心几乎要飞出喉咙。在她的鼓励下,小林壮着胆子,用手拔开她的眼睛,用力吹了一口,她说:“好了!”这么近与她在一起,小林的心艮艮地跳着。再细看她面若玉盘,肤如凝脂。胸前那个敏感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发育到完美的地步,但已翘得让人失魂。她歇息一会说:“大哥,你是好人。”说这话时,她那一双美目已十分迷离,小林在慢慢地咀嚼这句话,觉得有点失意。唉!也许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进灰尘,是她玩的一个小圈套,可惜自己没有理解。唉,少女的心,就像夏天的云,变幻莫测。唉!我是个好人,我要是三兴呢?小林不敢往下想了。

又开始行走,小林注视着脚下的路,这路越远越好啊。小林隐隐想起《唐诗三百首》的最后一首:“劝君惜取金镂衣,劝君惜取少年时。花开当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”啊!似近还远,是乡下之路;似远还近,是爱情之路。再一想今日与她只是偶遇,不可能是爱情。

走到村头,她把小林的汗衫与书掏出来递给了小林,又说了声:“大哥,你要是能解决这个村吃水的问题,来这里落户多好啊!”

进了村子,她扭头对小林说:“我叫小红,以后再箩面抓糁子,我帮你。”小红快步前面走了,小林的脑子里朦朦胧胧,只剩下了那一句:大哥,你是好人。这话像是表扬,又像有一点幽怨。唉!我是好人,小林的脑子里缺了一相电,短路了。

二期工程开始了,小林这个排去山沟里往出拉石子。这道沟很深,沟里有一连人在砸石子,砸成的石子有核桃大,堆放了好几大堆。这些人可怜啊,住在帐篷里,一天连个外人都看不见。

小林去拉石子时,见这里的工人满脸是灰,因为缺水,估计他们三五天都不洗脸。沟里的人早憋坏了,见有人来了,就问:小麦抽穗了吗?村庄里女人多不多?长得好看吗?

沟里的路窄,石子只能用架子车拉出来,倒在货车上,货车往工地上运。和小林同来的人一个个被替换走了,老贾也要走,他把攒下的馍数了一遍又一遍,再把馍包在被子里,用草绳捆紧。他见小林脚上的鞋破了,还送给小林一双草鞋。

不久,替换小林的人也来了,小林先去把老关的被子收拾一下,老关却突然回来了。原来老关被关在拘留所,审了好几次,觉得他不是故意的,被训了一顿放了。因为他饭做得好,被留在指挥部做饭。

指挥部来了运粮的车,小林搭上车到了县城,回了家乡。

甘石岭啊,甘石岭。后来小林又无数次路过这里,每过一次都定神凝视。而今公路在这里已改了道,不从村庄里过了,路过这里已看不见村庄的容貌,只有打麦场边的仓库还兀自立着。小林心里想,这里现在已不缺水了吧?那位小红现在也老了吧,她那一双迷人的秋波眼,大概也昏花了吧。

 

作者简介:沈春亭,男,1955年出生,卢氏县官坡镇兰草人,退休教师。半生多作壁上观,老来聊发少年狂,发发烧,舞文弄墨,因胸中文墨不足,又从未经过写作培训,所以难出精品。文虽拙,情且真。兴致一上来就按捺不住,只好任性罢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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