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情提要

三叔是地道的庄稼人，一生谨慎细心过光景，现在遇到了难事。他的儿子拴拴到了娶亲的年龄，就是没有茬口，眼看年龄就要过趟。

老主任捎来消息，说榆树沟有位闺女，外出打工意外怀孕，肚子一大，工打不成了，回老家着急寻婆家。三婶嫌找这号女子丢人，老主任劝三婶不要犯糊涂，说不碍啥事，现在农村的姑娘不好找，像这样的姑娘也要抓破手背才能找下。

三叔说，这事你做主。请来媒人，酒过三巡，主意拿定，打算第二天就上门提亲。

石榴是村里最有韵味的女人，好多人惦记。

人们坐上车，先去街道上买了礼品，再折回来，东拐西拐进了榆树沟。这榆树沟很开阔，沟里还有好几道小沟。女方姓崔，住在一道小沟的沟口。

车子停了下来，拴拴父子二人与司机从车上往下搬礼品，老主任与老崔以前认识，他上前敬烟打招呼。其他人搬着礼品往堂屋的木柜子上放，老崔略一推辞，也没有拒绝。

几个人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坐下，这老崔的院子很大，四间上房，三间厢房。院子边有条渠，渠水淙淙流淌，门前的地里是几排白色的香菇大棚。

一番客气后，二位媒人鼓动唇舌，先夸老崔宅子风水好，再夸他一家人会过光景，屋里一位正在补习功课的男中学生，被夸得前途无量，将来是当大官的材料。墙角里卧着的一条黑母狗，眼圈儿里爬满了苍蝇，也被说得与众不同，仿佛前世就是二郎真君哮天犬的姨太太。

不一会儿，几碗荷包蛋端上来放在小木桌上，那个女的闪了一面。只见她高挑的个子，模样很俊俏，腰虽然有点硬，但是还没有到夸张的地步，看来还在初级阶段。

老崔招呼客人用餐，老主任笑道：“这个好，坐了半天车，有点渴渴的。”一行人就围着桌子吃荷包蛋。用完餐，拴拴帮女子收拾碗筷，又勤快地帮助做家务。

大家继续坐在小木桌前，客气地抽着烟议论天气、年成啊之类的闲话。老崔的话很少，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地抽烟，一看就是个老实疙瘩。

午饭时，端上的是鸡蛋捞面。老主任与同行的几个人相视一笑，这捞面一上，事情就有几分希望了——按照豫西的风俗，提亲时，只要女方对男方没多大的意见，就上捞面。

用完餐，媒人按预定的方案，点明来意，透露出求婚的意思。那老崔只是耷拉着脑袋吸烟，即不买马也不还价，看来非得老主任上阵了。

老主任问老崔：“老崔，月亮湾那地方你去过没有？”老崔说：“去过，早先那里有水磨，去磨过面。”老主任紧接着不紧不慢地说：“这方圆几十里，没有比月亮湾好的地方了吧？拴拴这娃你也见了，人也不孬吧？老崔，我这个人一生爱讲实话，不说瞎话，为啥呢？咱是个党员嘛，咱不想坏了名声。你要是让拴拴做个神舟飞船，造个原子弹，说实话，他造不了，他就是个农民。但栓栓可不是埋头抡镢头把的，这娃子脑子活，学啥会啥，干啥成啥。”

老主任喝口茶、顿了一下又接着说：“这些年村里人有钱了，盖楼房的多得很，他一天到晚不拾闲。咱要是结成亲家，女子嫁过去，就等着享福呢。老崔，我想叫你一声亲家，不知你答应不答应？”这老主任不亏是当干部的，话一出就是要点的，直接逼着老崔表态。

老崔装着续茶水，回屋去了，那女的和她娘也进屋去了。

再次出来时，老崔手里拿了瓶酒，酒往桌子上一摆，几个人就你来我往碰着喝起来。酒这东西不知是谁发明的，男人们喝一口啥都能想开，啥话都有勇气说出口。几杯酒下肚，老崔突然扑踏在桌子上哭起来：“我养这女子是气布袋啊！呜呜……”老崔一哭，众人忙着相劝，他却越哭越伤心。老崔边哭边说：“我这女子叫英英，小时候可听话，是我和她娘的心尖尖。唉，谁料想出去打了几天工，闹出这档子事，把我老崔家几辈人的脸都丢尽了。”见老崔哭得伤心，老主任安慰道：“崔家兄弟，事到了这一步，你就想开点吧，咱是栽倒一身泥，起来泥一身。现在这社会复杂么，有的女子出门跑个没影，能有啥法？好歹咱英英回来了嘛。毛主席说过，坏事也可以变好事。英英这个样子，在你家里是个包袱，可咱要是结成了亲家，你就不用扛这个包袱了。所以咱这件事要特事特办，好事快办！”老主任又问：“老崔兄弟，我现在就想叫你一声亲家，不知你应不应？”老崔停下泣声，擦了把泪，两只红红的小眼睛露出迟疑的光，说了句：“亲家哥，你看这事能中？”老主任双手拉住老崔的手说：“咋不中？要我说，咱这事不但中而且中，依我说，咱就来个一脚蹬。”

老崔也不再犹疑，两只手拉着老主任的手不停地握，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张，就像心里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样。

“一脚蹬”就是一锤定音，这是乡村里从提亲到定亲、结婚最简便的程序。

老主任厉害吧，双方皆大欢喜，握手话别。面包车载着众人回到三叔家里，又是一顿酒饭，尽兴散去。兴奋的三叔送别了客人，跑到猪圈边畅快地尿了一泡，回到屋里往床上一挺睡下。这一晚他睡得酣畅，连鞋也没脱就睡着了。三叔是个大个子，展开睡就把床占满了，被子盖不住脚。三婶才发现老汉没脱鞋，鞋上还有猪屎味。三婶把老汉的鞋脱了，还有臭味，就找了件旧棉袄把三叔的脚包住。

拴拴以极快的速度与方式定了亲，成了村子里的头号新闻，引起热心的人交头接耳议论。有人说拴拴这么快就要成亲了，拾了个大便宜，但又酸溜溜地说便宜肯定没好货。好事的人最关心那女的肚子里孩子是哪来的。说起来有好几个版本，有的说是干那个的，不小心失手了，有的说是做二奶的，还有人说三叔这一辈子穿衣服买旧的，早年买的石磨子是旧的，给拴拴买的摩托车是旧的，这次给拴拴说个媳妇也是旧的。现在如果要兴破“四旧”，就要破破三叔的“四旧”了。

没几天，女方传来话，话很简单，那女的坚持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保住，另外是一大笔彩礼，不容商议，必须如数奉上。

三叔一家人急忙行动起来，筹集彩礼。三叔是个土财主，不差钱，不过他的钱都在银行里生崽呢。这一天，我见三叔从大路上蔫蔫地过来，就问：“三叔，去镇里取钱了？”三叔的钱在邮政储蓄，邮政储蓄在镇上，三叔要坐公交车去。三叔摇摇头说：“镇里停电了，取不出来。”第二天他又从大路上过来，我还没问，他满脸沮丧地说：“今儿还丢人呢，换了件上衣，存折落在家里，白跑了一回。”我说：“三叔，这跑腿的事，你以后交给拴拴。”他说：“拴拴不敢耽误，耽误一天一百多块。”

农村把传送结婚日期叫行礼，一般很隆重，男方要奉上彩礼，约定结婚日期和相关事宜。这个日子，必须请风水先生择个吉日。风水先生来的那天我去三叔家，走过二叔的院子时，二叔正拿着个奶瓶喂小羊吃奶，猪圈里几头小猪正在撒欢。我说：“二叔，要发大财呀。”他说：“发啥财啊，以前小猪贵时，狗日的老母猪就是不生崽，现在小猪便宜了，生了一大群。”

我进了三叔的门，给拴拴选择结婚日期的先生我认识，他住在田家岭，以前是民办教师，后来因教材教法不过关被清退了。清退了就学习《周易》、《奇门遁甲》，自学成才了，就在这一带给人选宅基地，看坟地，选黄道吉日。我进去时，他正坐在一张小木桌前，对着一张纸研究，纸上写着三叔一家人的生辰八字，他画了许多符号，好像是一道高级方程式。我见他戴了辐石头眼镜，脸色蜡黄，我印象中历史上秦琼是黄脸，没有想到先生也是黄脸。我就问：“先生，你忙啊。”他回了句：“不忙，为人民服务么。”我又问：“你干这个比干民办教师强吧？”他说：“强多了，现在一个月，比民办教师一年都强。”说完他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本软不沓沓的书，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，就像初中数学课本上的三角函数表，他对着查表。

几个看热闹的人说：“结个婚还要查日子？”先生说：“这个你们可不懂了，干啥都得查日子。种庄稼也得查日子，日子不吉利，庄稼就被野鸡野猪糟蹋完了。”

杨老海问：“听说你会看病？”先生说：“一般的小病我不看，我看的是怪病。”我惊奇道：“你会看怪病？”他说：“桃林县有个局长，背上长了个疔，郑州、北京都去了，看不好，就在家里等死。后来把我请去了，我一掐算，他老宅的二梁上长了个麻蜂包，麻蜂包一除就没事了。后来麻蜂包一除，他的病就好了。哎，他一家人有良心，感激得不得了。”杨老海说：“我大腿根长了个鸡蛋大的包，不痛不痒，你能治么？”先生说：“能治，我给你挪到树上。”大家说：“你一会给他挪一下。”他说：“今儿不行，今儿我吃腥了，挪不了。”我就把老海叫出来说：“海叔，他是想要红包呢，你要是信，就准备红包。”老海说：“我不信。”

不一会，他算准了结婚日期、入洞房时辰，还有“用三相、妨三相”，用毛笔写在一张红纸上，交给了三叔。三叔付了一百元，先生说：“还得一条烟。”三叔又拿来一条烟，他接住塞进皮包内。又对三婶说：“新人入洞房，你记着掰块馍扔到床上。”三婶说：“我脑子不管用，记不住。”二婶说：“我能记住，到时候我来扔。”先生骑上摩托车走了。

先生一走，老主任就召集大家开会。这是月亮湾的老风俗，婚丧嫁娶的大事情都要开个预备会，给帮忙的人分分工。为表现积极，我就先发了言，我问三叔得准备多少桌酒席？三叔吭哧了一会说，村子里以前二百八十多口人，现在留在村里只有一百多口了，加上亲戚二十多席就中了。我说账不敢这样算，咱月亮湾的老传统是前一晚要请媒，请帮忙的人，得十席吧。女方娘家来不了十席也得七八席吧，还有乐队得一席，那一天是星期六，要回来些学生，又得两三席。老主任夸我说得有理，指定我当大总管，我当下激动得心花怒放。虽然是临时性的领导，但总算出人头地了，我就暗下决心，一定要不辱使命。

我一上任就给众人分工。在这里我还是要说明一下，月亮湾的风俗是，做酒席的叫大厨房，蒸馍做便饭的叫小厨房。村里会做酒席的是福汉，他年龄不大，但头发谢顶光了，前门牙还豁个洞。福汉问我席上带鸡、鱼不带？大家说带上鸡，不要鱼，鱼不好吃。福汉说：我要点几个帮手。他先点了位叫禾禾的年轻媳妇，这媳妇长的水灵，可是命很硬，前年男人死在煤矿上，现在还没有改嫁。禾禾说：“我才不想与你一起干活，我嫌你是个烟鬼，出气臭得很！”福汉无奈地咧嘴一笑，点了其他几个妇女。

在我的指挥下，男人帮着杀猪，借桌凳，给乐队搭台子。妇女们蒸馍、做豆腐、纳结婚被子。禾禾拿上针准备去纳被子，大娘拦住了她，说纳被子的人够了，不用她沾手。桂云拉住禾禾去做豆腐，还给她使了几个眼色。禾禾这才悟到是自己命相不好，喜庆的活不能沾手，只能去做粗笨的活。想到这里，她的脸像死灰一样。

这一晚，三叔摆了几桌菜，村里有头脸的人全来了，连哑巴也来了。哑巴专捡肥肉吃，吃得顺嘴角流油。

散了席，三叔一家人在装礼品，三十二个麦面馍，馍上还印了红点，大娘和二娘各数了一遍，生怕弄错了。还有一块长方形的猪肉，肉上缠着红纸。彩礼是一大梱百元钞票，三婶一见泪水哗哗地往下淌。拴拴说：“妈，给我娶媳妇，你放高兴些。”三婶说：“我高兴不起来么，那钱是咱一分钱一点汗换来的，可怜我上街连碗凉皮都舍不得吃，给你娶媳妇花钱跟流水一样。”众人劝她，花钱娶媳妇是正事。三婶听了，还是忍不住流泪。

拴拴行礼后，婚期就近了，这月亮湾的人进进出出在三叔家帮忙。说起这月亮湾最可贵的，是不管在外面混得有多大，老家有事都会回来帮忙。二叔的儿子叫生禄开着面包车回来了，他两口子在县联社上班，媳妇叫爱玉，是个高个子，干瘦干瘦的，头发烫得毛栗包一样，嘴上抹着口红，红得夸张，标准的摩登女郎。肩上背个包包，里边装的全是化妆品。我一直以为化妆品是负资产，能增加GDP，却不能增加社会财富。就像在美国，因为盗贼太多，美国人就开发制造了价值惊人的防盗设备，那些东西就不能增加社会财富，就是负资产。

我跟生禄打招呼：“生禄回来了，你那面包车正好拴拴娶亲能用上。”爱玉说：“咱郭家大门大户，早晚有个事哪一次不是我和生禄冲在前面？”我才看清她裤子的腿面子上破了几个洞，心里奇怪，在县城里上班，咋混得还不如村里的贫困户。

我抬头一看，郭大伯的几个儿媳妇都坐在二叔院子里说闲话。郭大伯、郭大娘多实在的人啊，娶的几个媳妇却一个比一个鬼。我就说：“咋了，都是来当客人啊。”几个媳妇不情愿地站起来，往三叔的院子走，嘟囔着说没活干。我说：“择豆角、剥蒜、剥洋葱就是活。”大伯的老二媳妇看着我用手指了指她的嘴巴。我问：“咋了？”她说：“渴嘛，口干舌焦的。”我说：“渴了有开水，白糖在小厨房，自己去找。”

这时候摩托车响了，是大伯的大儿子生金骑着摩托车驮着媳妇来了。生金入赘在他表舅家里，娶了表妹谢云。这谢云长得肤白貌美，最撩人是她的腰，腰肢一动格外有韵。这几年生金栽种烟叶，每次卖烟，谢云就略施粉黛，身上洒点香水，迷得验级员神魂颠倒，烟连看都不看就定为上级。我见谢云来了就打趣说：“谢云，今年卖烟我想沾你点光，你给搭个腔，让我卖个好价钱。”谢云笑着说：“我中啥用呢，你尽出洋相。”二娘站在院子边和谢云搭讪：“他大嫂子，还是那么俊啊。”谢云说：“好二婶，我哪里俊啊，都快四十岁了，闺女都上卫校了。”爱玉接言道：“咱郭家的媳妇哪个不俊？都是好花插到牛粪上了！”二婶没有接腔，拾起扫帚打扫院子里的羊屎豆子。

桂云撅着嘴巴过来，让我去看三婶做豆腐的豆子。我过去揭开布袋一看，豆子里石籽土坷垃不少，还有豆角皮豆叶子。我说：“三婶是个邋遢鬼，没办法，我再安排几个人帮你簸一下，一会给你们送几瓶可乐。”

桂云去了，石榴过来了。石榴的男人叫杨宾，杨宾专程从矿山上请了假回来帮忙。石榴立在二门口喊：“杨宾，杨宾！”我说：“石榴，你是几百辈子没见过男人。”她笑着弯腰拾个土坷垃打我，我一躲闪，土坷垃打在杨老海头上，老海头一扬就要发火，一看是石榴，就低头继续烙猪头上的猪毛。杨老海是石榴的叔公公，自然发不了火。石榴见闯了祸，就跑到大厨房去了。

老海已快把那个猪头弄光了，白亮白亮的。我见那个猪头张着大嘴巴，两只眼闭着，表情像是在微笑，笑得很自然，不像是装的。我就奇怪了，猪被人用刀子捅死了，咋恁高兴呢？还带着幸福的笑脸。我就猜测，这头猪可能转世投胎做人了，很有可能投在大富豪的家里，所以笑得开心。  

我也来到大厨房，大厨房里几个人正在吃油炸豆腐片子，在豆腐片上抹上辣椒，吃得香啊，石榴也在吃。福汉用笊篱又端来才出锅的豆腐片，他龇着牙对石榴说：“我昨晚睡觉落枕了，脖子生疼，你给我捏一下。”石榴说：“等会儿让我用脚踩踩试试。”福汉说：“也能行，你的脚也绵和着呢。”

这时候二叔过来了，他把我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，掏了十元钱给我，说这是磨豆腐的电费，豆腐渣老三家肯定不要，他要挑去喂羊。我说，你直接给我三叔说就行了。他说，亲兄弟肉脸对肉脸没法张嘴。然后他盯着正在吃馍的哑巴说，老哑烟瘾大，饭量也不小。他说完就走了。二叔这个人只能看见别人的缺点，哑巴饭量确实大，可是哑巴干活的力气也大，这几天劈了一大堆柴禾。

第二天早上，老主任把我叫到三叔的上屋里，屋里有三叔、三婶，还有拴拴。老主任说：“军军，咱这村里已五年没有娶进来一个媳妇了，拴拴的事你一定要管好，让大家满意，让娘家人满意，不敢出一点差错。过场事儿不容易，家具不损坏，东西不丢失，没人发酒疯吵架，事情就成功了。”我说：“大伯，你在家里坐住阵，就没事。”大伯说：“我这几天忙得很，农村电网改造开始了，还要收合作医疗款，烟叶收购村干部要去值班，还有冬季护林防火，那一样都离不了我，咱不能因为家事误了革命工作。”我说：“再给我配个副手吧，白俊就行。”大伯说：“白俊当个副手可以，让他出头干个大事，就是靠屁吹火。”大伯说完又对拴拴说：“给你军军哥装两盒好烟，这事全凭你军军哥招呼。”拴拴拿出两盒好烟塞给我，我略一推辞就笑纳了。大伯交待完倔倔地走了。

我回头对三叔、三婶说：“咱村里现在有些人学倒塌了，来帮忙时担个泔水桶，趁人不注意把剩饭剩菜馍块子往桶里倒，还有几个老婆爱偷个盘子拿个碗。”三婶听了慌了，恨不得脑勺把上也长一双眼睛，把场子看住，她就盼望她娘家嫂子、弟媳早些过来，帮她看场子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