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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小说】山村人家(之一)

发布日期:2022-05-13  查看次数:4516 来源:河南  作者:沈春亭

 
 
 

麻乱的山岭毫无规则地拧来扭去,随心所欲地形成了无数道沟岔。每道沟岔都有一些土地,养育着众多的居民,每道沟都是个小村落。居住在这里的人精心地耕耘着夹在沟里的旱田。他们依照山沟的形状,给山沟起了一个个动听的名字。我居住的那道沟叫作月亮湾,我多次站在山岗上看这道沟,咋看不像月亮,极像一只大草鞋,当我此言一出,福爷爷就打断我的话:“你可不敢胡说,叫成草鞋沟,咱这沟里的小伙子连个媳妇都找不下。”

在我对面的那座山像头卧牛,山脚下伸出的山腿子凸出了一个小包,我觉得极像草鞋的鞋鼻头子。在这山包的侧面住了几户人,他们姓郭,是兄弟三人。这三兄弟的先祖是唐代名将汾阳王郭子仪,兄弟三人的房子连成一排。郭家老大的儿子早已成家立业,搬到村里其它地方了,老大夫妻二人还住在老宅子里。

农村里的人是极重风水的,选宅基地必先请风水先生选址。三兄弟的老大,叫郭广尧,占的宅子方位最正,因为宅子方位正,二十多岁就当了村干部,先是民兵队长,后是大队长,再后来改为村主任。官当的时间太长了,人们把他的名字忘了,就叫他老主任。老二名叫郭广舜,他的宅子稍偏一点,是信用社干部。老三叫郭广禹,宅子没有沾着光,就是位农民。大凡风水都聚焦一点,错一寸都不行,就像蝎子全身最厉害的就是那个尾巴尖。占住了风水宝地,图的是人丁兴旺,财源广进,官运亨通,还能封王封侯。唉!跑题了,这个现在不时兴了。懂风水的人,说的话大多神神秘秘,高深莫测。据说晚清中兴名臣左宗棠,与其姨老表是同年同月同时辰而生,二人同去求卜,先生把他二人的生辰八字一掐算,说左宗棠是杀人万万,出将人相。他的老表是杀猪万万,一屠夫耳。两人同时而生,命运不同,皆因二人出生地不同,一在河东,一在河西。后来果然证实先生所言无误,左宗棠就给已故去的先生立了块碑,刻石纪念。他的老表心里不忿,趁着夜色,把那石碑砸个稀碎。

郭家兄弟三人,一样的高个子,一样的黑脸,一样的冬瓜脑袋,性情与为人处事却大不相同。老主任的夫人叫张麦香,人长得俊,论生孩子的成绩是优等生,连生了五个儿子,一个闺女。老二家的育有一男二女,也算及格了。老三家的成绩最差,眼看是零蛋生,后来在中医、西医、巫医的疗治下,总算结了个果,没有交白卷,生了个儿子,取名叫拴拴。因此可见,风水一说有多厉害。

其实我不喜欢郭家老二,他一天阴沉着脸,撅着脑勺把,好像别人都对不起他。他因年龄大了,也不会用电脑,就提前退了休。退休了也不休息,买了几只羊,牵着羊在小河边放。而且还吝啬得很,这世上就是这样,越有钱的人越吝啬。那一年,四川遭了地震,村里的人都捐了款。郭家老二戴了个破草帽,捐了十元钱,扭头就走。队长说:“二叔,社员捐十元中了,你捐十元有点少吧?”他说:“我现在退休了,和农民一样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匆匆走了。

有一回,我见他卖羊,价钱谈好了,那人付了钱来牵羊。他笑着说:“老弟,你再给我十元钱,羊脖子上的铜铃是我花十元钱买的,还有这半截麻绳也是花钱买的。”那人不要铜铃,解下来还给了他。二叔坚持麻绳得二元,那人只好掏了二元钱给他。我说:“二叔,两元钱也看在眼里?”他板着脸说:“钱就是钱,不分多少,小娃鸡鸡子也是娘身上的肉。”

我正在和二叔说话,石榴从大路上走过来了。石榴长得好看呀,她的漂亮全凭一身好肉,胸前两个肉疙瘩,一走一晃荡,屁股上的肉一扭一颤的也好看,脚步一动好像生了莲花。我就上到桥上,对着石榴唱:“想你想你真想你,把你写在日记里。爱你爱你真爱你,把你藏在被窝里。”石榴停下脚步问:“军军,你想谁哩?”我说:“我想钱哩!”石榴咯咯地笑道:“咋了,想钱想疯了。”我就是想看石榴的笑脸,她一笑我的目的也达到了。

石榴一扭一扭地走了,她脖子上围了一条纱巾,纱巾很艳,衬得石榴更加漂亮。那条纱巾有福啊,围在这么漂亮女人的脖子上,来人世一趟也值了。我回头看,二叔正低头拾路边的洋槐树枝,树枝上长满了刺,二叔也不嫌扎手。二叔呀,你的手金贵呀,以往是数钱的,现在拾刺棍子。噢,二叔退了,现在信用社数钱用机器了,那个匣子一动,钞票哗哗地流。我要是会变身,就一定变成那个塑料匣子。

二叔这辈子数过多少钱,谁也说不清,估计能买下半道街。二叔算计得精,但也有失算的时候。有一次他买了几副草药,舍不得家里的柴禾,就拿到烧瓦窑上,铲了些火炭,用石头支着煎。他一边煎药,一边和烧窑的福汉、振海说话,再从口袋里捏出纸烟叼在嘴上吸。在尘世上除了媳妇、药这两样物件不能让人,其它的都可以让人,尤其是烟酒是必须让人的,你不让,就是看不起人。二叔不让烟,福汉二人心里就有气。恰巧二叔内急,去解手了。福汉就用小木棍在药锅里搅,见有几颗枣,还有根人参。福汉捞出人参吃了,振海把枣吃了。二叔解手回来,福汉说:“二哥,你的药锅里有个萝卜根,我捞出来吃了。”二叔一惊,脸变得煞白道:“那是人参,完了,完了!这副药叫你给糟蹋了。”福汉笑着说:“你咋不早些说呢,我当是萝卜根,你就将就着喝吧。”二叔生气地说:“药里有臣无君,还是药吗!”福汉说:“君吃在我肚子里,让我喝吧。”二叔一脚把药锅踢翻,恨道:“喝球呢。”振海说:“二叔,你不敢发火嘛。”二叔说:“你这些人是哪个国家都到过,就是没有去过德国。”说完他弯腰拾起空砂锅,一步一叹息回去了,再不来窑上煎药了。

说罢郭家二叔,再说三叔,三叔是地道的庄稼人。他一生做人的信条就是不吃亏,也不占便宜,还特别抠门。他穿衣服从不去服装店里买,爱去地摊上的旧衣服堆里买便宜的穿。他身上的衣服皱得像被牛嚼过一样,灰不沓沓像老鼠皮。社会发展到现在啥年代了,农村里早就没人吸旱烟了,他还在吸旱烟。口袋里装了根短杆旱烟袋,干活累了,就掏出来吸口。我见他抽得香,觉得好玩。就说:“三叔,让我也抽口?”他把烟嘴在衣襟上擦了一把,递给我,我抽了一口,炝得我双目流泪,急忙把烟吐了出来。三叔一见道:“好娃呀,你咋恁糟蹋人呢。”他把烟袋夺了过去,猛抽了一口,把烟吞入腹中,闭着气闷了一会,把烟的精华全部吸收尽,然后让烟从鼻孔中徐徐冒出来。冒出的烟被滤净了,就是白气。他郑重地对我说:“旱烟就应该这样抽。”

 一生谨慎细心过光景的三老汉,现在遇到难事了,熬煎得食不甘,夜难眠。干活没有心劲儿了,头发花白了,还扑沓到头皮上。一双眼睛明显地灰暗了,还凹了进去,黑脸上的皱纹愁得一道挨一道。他愁的是拴拴到了娶亲的年龄了,就是没有茬口,眼看年龄就要过趟了。老汉心里急呀,急得心焦火燎,急得夜里睡不着觉,他就爬起来抽烟。那三婶好像没长脑子一样,头往枕头上一挨就打呼噜,推都推不醒。气得他把三婶蹬醒,三婶说:“你半夜三更不睡觉,发神经啊,咋了?准备去偷牛啊。”说完又打开了呼噜。三叔自语道:“狗日的,我上辈子造了啥孽,咋遇到你这号没脑子的,一点心都不操。”

这一晚,三叔就在大路边的柿子树下,一袋接一袋抽旱烟,烟锅子冒出的火光像鬼火,一闪一闪的。他在树下等一个人,这个人就是他的大哥。远处的路上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,是老主任的脚步声,老主任的工作忙,走路的步子快,就是夜里也不慢。三叔起身喊了句:“大哥。”老主任停下脚步道:“啥事?”“拴拴有个媒茬了。”“啊,好事么,走,回家里说。”老三说:“我怕你去别处喝酒,就在这里等你。”老主任说:“今晚没酒。”

兄弟二人厮跟着回到老三家的院子里,拴拴正把头浸在盆里洗头,听见了大伯的脚步声,扬起了湿漉漉的脑袋问:“大伯,你回来了?”接着继续洗头。这拴拴生的简直是三叔的翻版,三叔鼻子尖有个黑点,拴拴鼻子尖也有个黑点。这几年农村盖楼房的多,拴拴学了个瓦工,活稠稠的,就是每天都弄个一脸灰。

三叔他二人进屋说话。原来榆树沟有位闺女,外出打工意外怀孕了,肚子一大,工打不成了,回了老家,着急要寻婆家。这几天上门提亲的不少,可是一家都没应承,就想让拴拴试试。老主任一听,把手往腿面子上一拍道:“好事嘛,现在农村的姑娘少得很,村子里的小伙子一群一群的,就是讨不下媳妇,眼看要成光棍了,把人都急死了。”三婶说:“咱拴拴一朵花还没开,找这号女子,丢脸啊。”老主任道:“老三家的,你可不敢犯糊涂,那碍啥事呢,现在的姑娘少得很,像这样的姑娘也要抓破手背呢。咱要是给拴拴娶不来媳妇,咽气了都闭不上眼。”三叔说:“哥,这事你做主,要不要叫几个人来喝酒?”老主任道:“喝酒嘛,咋能不喝酒。”说完就指挥三叔去叫队里的两个媒人,一位叫三星,一位叫振山。又让拴拴去叫大娘、二娘帮着弄酒菜,叫二伯也过来。拴拴叫来了大娘和二娘,二伯来不了,二伯的一头母羊生了两只小羊,因为晚上冷,要生火烤小羊呢。

 大娘进了三婶的厨房,打开了灯,灯泡瓦数低,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油渍,暗得看不清。她就立在门口喊拴拴去买个灯泡,拴拴骑上摩托车就往街上去。

一会儿,院子里有了扑沓扑沓的脚步声,两个媒人到了。这两个人是村里的名嘴,说媒次数多了,对说媒的技巧娴熟于心。他们一张口是从容不迫,还善于察颜观色,因势利导,循序渐进。连中学数学老师常玩的直接法,间接法,反证法都运用自如。二人进了屋内与老主任分析女方的现状,确定策略与方法。最后认定女方已是被动方,如同一辆二手车,就可以省略摸着石头过河这一步,干脆来个直接挑明,单刀直入。

主意一定,老主任就吆喝上菜,弄几个简单的酒菜咋恁慢呢。大娘说:菜没炒好,酒先喝着。原来三婶这个人身子沉,灶房里锅没洗,菜还在地里长着呢,要打上电灯去摘,电灯也没电了。拴拴用手机照着摘了几个香菇,又去挖了几棵葱。二娘抱怨三婶案板上啥调料也没有,只有一包盐,半壶油。

等不着菜,老主任打开酒对二位说:“明天就是黄道吉日,咱要去,就得把事办成,不是去试探,可不能弄个打不住狐子一身骚。”二位媒人说:“老主任,只要你出马,还愁办不成事?”三人才碰了杯,菜也端上来了。三叔说:“拴拴去把外面的灯关了,省得杨家老海见了灯亮,来赶酒场。”拴拴关了灯,又关上门,还没有坐下,老海在院子里喊:“老主任,又喝酒啊!”老主任笑道:“正准备叫拴拴去请你,你可来了。”老海推开门道:“不用请,都是自己人嘛,唉,这几天没喝酒,口寡寡的。”说完就坐下端起酒杯喝酒。这杨老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,黑瘦黑瘦的,瘦得像庙里的小鬼,一辈子爱喝酒,就是没钱买酒。

酒喝得差不多了,大娘又做了一锅汤水面,每人吃了一碗,拴拴送老海回家。振山问:“明天骑摩托还是租车?”老主任道:“骑啥摩托,租辆面包车,四色礼也要打破常规,弄得排场点。”三星说:“现在的四色礼是双份,烟可不算数,得两千多元呢。”三婶说:“天呀!”振山说:“现在说媳妇得泼钱上,单怕钱花不出去,钱花出了才能成事,三叔得准备掰几根肋子呢。”三叔在默笑,三婶在抹眼泪。

翌日清晨,太阳磕磕绊绊爬上了东山头,驱散了岭头上晚秋的浓雾,浓雾化成灰云在山谷里飘荡。几只喜鹊啼叫着飞过三叔的院子,看来兆头不错。三叔找了件合身的衣服换上,拿着镜子照。三星笑着说:“三叔,这件衣服过时了,得换件新的。”三婶说:“他哪有新衣服,买衣服老在旧衣服摊上买,哪有新衣服。”振山对着三叔说:“三叔,时代变了,再不敢像以前那样艰苦朴素了,现在的人想穷都穷不下来。”大家说就是,社会变了,要跟上形势。二娘说:“我去把你二哥那件雪花呢上衣拿来试试,合适了就先穿上。”二娘回去取衣服,三婶还在不住气地埋怨,三老汉只能裂着嘴巴苦笑。老主任说:“他三妈,看你的屋里乱成啥了,老早我就想说你,忍着没说。看你的上房当间里堆了几布袋粮食,梯子上挂着麻绳镰刀和衣服,桌子下一双雨靴,一只倒了,一只立着,厨房里黑乎乎的,院子里到处是鸡屎。你也该收拾一下,要不然女方来了人一看,印象肯定不好。”三婶听了自觉理亏,撅着嘴巴回屋去了。二婶拿着雪花呢上衣过来,三叔试了很合身,就是有点滑稽。二伯快步过来说:“我的降压药是不是在口袋里。”他把口袋摸了一遍,没有摸出药。三星笑着说:“二叔,怕是把钱忘在口袋里吧。”二叔脸一红道:“这娃子,把你二叔看成啥人了。”

 拴拴拿出烟给在场的人敬烟,还给看热闹的哑巴也敬了根烟。二叔道:“哑巴吸啥烟,别惯他瞎毛病。”

面包车开来了,大家上了车。二叔要在家里照顾小羊,没有上车。哑巴朝着二叔吐唾沫,还用小拇指指点他,二叔装着没看见。

(未完待续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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