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3.12.20 车老以九十又七的高龄来信，顺利实现老人家的晚年第二目标——坐成都地铁（第一目标是迎来奥运会），寄来在地铁车厢的照片，下一步——成功进入百岁。老顽童的最后时刻是活到九十九，离百岁仅仅只差几个月，应该说他走在了百岁线上。我颂曰：一世智慧笑谈多，百岁风流意如何？衰叟轮椅看地铁，旧梦明天仍唱歌。

   当自己进入七十之年后，感觉日子过得飞快，而且朋友、同事、旧识中故去的不幸消息越来越多。可谓“故人多成鬼，相逢皆白头，欲说无从说，声声道珍重！冰心在玉瑚，恒香留遗珠，转眼恍隔世，余生仍可书！”（玉瑚、恒香都是我故去的老大姐老大哥）今天依旧健在的当年戏剧工作室的李迟，九十高龄了，在北京女儿家，竟然还订三份戏剧、文艺杂志，习惯地关心着舞台艺术的发展。省文化局、省文联唯一幸存的同一届老领导陈光患癌症，手术后与老伴住进北京的养老院，仍然念念不忘关心了一生的戏剧事业，甚至想回兰州讨论关于戏剧如何发展的话题。

    父亲乐观豁达，儿子（老三、老四）步入七十时，写信说：“人生七十小弟弟！”次年，他老人家病故，按事前安排，遗体捐给北京协和医院，那是二零一三年（恰值非典时期）。返兰一路，想到自己的七十岁生日在医院度过，白内障手术成功，摘掉1600度眼镜，眼前一切清清楚楚，视力甚至达到一点几。父亲说的人生七十真的是刚起步啊。能走动就走动，于是我第三次去昔阳，六五年西庄社教时还硬要我教她扭秧歌的小妮妮，已经长成漂亮的女人，说做梦也想有一天见到难忘的小陈。不论容颜不论岁数，第一时间会扑来。她一直陪我们夫妻耍了三天。那年冬天，我们像候鸟飞到三亚。七十岁起步，在海边看夕阳，认为自己老却年轻。我欣赏郭小川女儿的“七十之歌”！时间飞快，我们都七老八十，还须淡定从容地活下去。离开单位过退休日子，来往人越来越少是个规律，只有自己和亲人还知道我们的存在。要清醒意识到人生的残酷性：没有人在乎你！也没有人懂你！自然也没有人代替你！

    短信满天飞，贺年又长岁。二月虽时短，快乐心也醉。春节，不聚会，短信贺岁，老俩吃西餐，包饺子看晚会，给孙子备红包，爷爷奶奶老一岁。夕阳路上，平安渐行，不留遗憾，只留快慰。夫妻互为“存折”，直到两张全兑。爱情、亲情、关心、相伴、不离不弃，这就是收尾。最美的人生是还有几位真心的朋友，话并不需要多，电话上、微信上，真心的也是精神的也是温暖的，即使不见面，相互都感觉到对方那情真意切的心跳。

   父母老了，爷爷奶奶更老了，但仍然是儿女的精神安慰和支撑，当子女还能有机会叫爸叫妈时他是幸福的，绝多数子女清楚老人根本不是他们的负担而是温暖的归宿。要知道，如今的老人都有自己的退休金，足以养活自己包括旅游，只要还能有一点自理能力都不会寻求儿女的扶助，因此，在绝大多数家庭都没有所谓几个年轻人养一个老人的问题。一切人都会老，时间如水，因此爱老敬老尊老养老必然是任何正常社会的常态。因此当老而不能自理也必定由儿女和社会为其安心地送老，这也是一个社会幸福指数的标准。 我们都面临老了最后如何过的问题，看家中没有任何东西是必须的，我现在只是不知如何将几十年的日记保存给后代的困惑。住养老院或者医养合一的公寓或者几对夫妻同居最好，这有点乌托邦的味道，很难找到志趣相同的都合适离家来到一起的那么多的人或家庭。目前还可自理，只要一人躺倒就麻烦了，更不用说两人都不宜行动了。但未到这一天，又不知作何准备？！活一天，看一天吧，我们和子女似乎还都未到操心于此的地步。平淡地老去，简单地老去，从容地老去，无奈地老去，没有人可以避开老去。

   我的高中同桌珍妮在微信上说：老了，所谓老伴，并不单指自家那个老伴，而是你的朋友们。我就说，那你也就是我的老伴了咯。她高兴地回道：“当然”！老朋友也就是老伴，未必能住一城，到老了，他或去儿女家，或进养老院。真正长久与你相依除了你的老伴，顶多同在一个地方有两三个广义老伴，他们来看你就不错了。有了真情才会有感情有真诚，晚年了，操我们自己的心吧！写微信，就得真诚，一对一地写各人想写的一切，无顾忌，无他念，在晚年因为如此相互理解而分享做人的快乐。所以，我一直以亲自写为主，我与好几人其中也有几位女士都是乐在其中，因为可以讲一切，同窗时并未促膝，快乐时也未分享，如今，晚年在微信上走在了一起。看到一个同学聚会仅仅只有两人了，让人觉得这就是老去的必由之路，从多到少至无，人生结束，撒了一地芳华。我现在唯一做的是将所有的日记、扎记，按时间排序整理。可能毫无意义，只是希望给儿女留下前代人的足迹和感触。也是问自己一生是怎样走过的，把散落乃至遗忘的往昔再过一遍，看自己及其所处的时代。整理平凡而琐碎的日子，让不多的闪光留在文字里。

   读贾平凹《看客》，人生本来有当看客、过客和做客的悲、喜、正剧色彩，在街头，在人表现共性和个性的任何时空中，我们都可以充分享受、品味和体验万物之灵的七情六欲和人类的戏剧，认识并找寻自己的面子和里子。文学大家、艺术家无不以人为主体探索发现并表现人独特的形象及其审美价值。贾平凹在这里则用最容易做到的“看人”之举，启迪我们平凡的老百姓，看人也就是看自己，看人就是找到人活着的意义和活着的心态、方式。从浮躁的不能自己的“活着”，回归常态的心平气和的“活着”。想清楚这样看似平凡的道理，人生就不再庸常，就懂得感激上仓和大地......生活同时就有些许诗意，就不再莫名地叫喊“泼烦”。我们读《废都》、《浮躁》，都可以得到“街头看人”的印证。于是，我们无论走到哪里，看人，应该是一种没完没了的乐趣！我们都要学会放下，在人生苦短的晚阳余霞里感到温暖。

    这是你我共同的人生哲学，愿多一些再多一些地享受落日慷慨而短暂的余晖！人生最容易是健康；人生最不容易的也是健康。活了一辈子，最后的结论还是人生最重要是健康！短，昨天仿佛看你亲笔抄写《清宫秘史》，给织毛衣；今天却听同一个老伙计说“短”，人生苦短，几十年一瞬间。明明一个风华正茂的绝食青年，一眨眼满头银发说往年。短，好像刚刚还同那个女大学生一起喝粥，她一转身却坐轮椅问安。短，一个小女孩转眼自己称奶奶。短，分明在当下却已经又是一天了。“还记得那一切吗？”当70岁时作了白内障手术，换上人工晶体，第二天睁开眼睛，我第一次看清老伴脸上有了斑点，看自己已然这么老。不错，还会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，回想错过的恋情和恋友，也会回忆如果当初是那样会是怎样？如今一切只是念想，老了，来得匆匆，眼睁睁让时光白白流逝。

   外国老夫妻裸体拍照这是极难得做到的，在中国不可想象。中国夫妇一般到中年后期已经很少性爱，更谈不上裸体相抱还公开照相。看这对洋夫妇的照片，仍然还属于保守型的，基本没有正面的，但创意是真爱的表达。我六五年社教的农村，后来许多年竟发生一件罕见的、而且并没被人们指责的奇事，一对暗恋一辈子的九旬男女死在炕上，男上女下是赤裸裸的，这样的事竟然没有人耻笑，反倒有人替他们解释，这是让人想不到的。

    散落一地芳华，老了回忆中还有哪些值得留恋？我正在从高中至今，希望从拾起的往昔岁月，整理自己平凡而琐碎的日子，让不多的闪光留在文字里。我同样希望，妮妮将逝去的芳华展示，看到同桌的你是怎样度过人生。退休前夕，参加由内蒙古法制报承办的7省区法制报会，与会者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新疆法制报老总。离呼市前夜，同他去买药，发现到处卖“性保健品”，且有多种自慰器。这曾是公安视为“淫器”的“罪证”，现在堂而皇之地陈列。可见，过去有多少不该管的事，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，一当公开，在阳光下什么问题都没有，中国人活得累，就是不够宽容不够人性，也不懂得尊重人的权利。记得甘肃自产的电视剧《美女泉华》，一个重要情节，是有残疾的男人对女方用了“性工具”，闹得不可开交，如今该当笑话。还有一案，丈夫打工回家，对妻子用这东西，被女方告为“流氓”。而我们此刻见到的女店主，大模大样地介绍这类玩意，甚至说“不信”，你当场试嘛，称这是提倡中国人过“开放”“健康”的性生活。可见，我们身处的社会已然有了几十年前不敢想的变化。

  《泰坦尼克号》让人念念不忘，人须自由追求爱并经受生与死的考验，电影以自由追求的高潮为冰山突变前的支点，如历史上天灾人祸突变到来时，转为捍卫、维护自由的开始，人的自由意志变得极为坚定、坚决、强大无比，这是最震撼人心之处。外国小说《智利大地震》中，一群囚徒因为天灾顿时变成自由人，地震后，他们又记起“不自由”的处境，期间的心态发人深思。岁月无情，在销蚀生命的同时，也无情地揭示着生命中某些最本质的东西。时间又是最公正无私的镜子，一切虚伪丑恶都将暴露无遗。而一切善良美好的又都将光彩倍增。一位解放时已是师级的干部与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的发妻见面，提出的是与苦苦等待的女人离婚；几十年后，他丧偶孤身，又想到被离异、抚养了他儿子长大成人、仍未再婚的妻子，但妻子坚决拒绝了“复婚”之请。

   人生幸福在哪里？干想干的事而且能够成功，跟喜欢的人交往而且成为朋友，过想过的生活而且能够快乐。实际上往往相反，干的不是自己想干的事，交往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，过的不是自己想过的生活。当然，不喜欢的事，也会干成功。人很难选择自己的职业，计划经济和只能捧铁饭碗的时代，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，即使有，随着年龄、家庭、孩子等等因素，亦决定你的已经是不多的选择，你以后也只能随波逐流、人云亦云。真正成功的人生是不多的，缺憾永远围绕着你。刘丹红说：“每个人如果一生中能够高尚怎么一回，这个民族就比较有希望了。”然而，“这一回”绝非人皆有之，有愿望不一定有机遇。 此外，人，最可悲的是不能选择你遇到的环境中的人，并且还不能不与你讨厌的某个人长期相处，如果某个人恰恰还是你的上司。我总是为人的本性、本色而争。《瞳人》尾章，时间流逝的苍凉、悲婉、无奈感极为强烈，年已八旬的陈新羽向作者“吐出一颗心脏”，她说——你啊，你啊，你不要害怕会毁灭，你害怕的应该是衰老，时间温柔地躺在你身边，时间它惨无人道。作者说：我为你写下这本书并在这本书最终想对你说的，实际就是这么一句：“你要好好活着！”

   人啊！不论多老，都要有尊严地好好活着，因为，不论是你还是你的老伴、还是广义的老伴，总之，这是一代人最后的欢乐颂！